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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汉字江山”熊培云

“汉字江山”熊培云

[我们的全部尊严就在于思想]
Toute la dignité de l’homme consiste en la pensée

民族主义是一种乡愁,而乡愁是最高贵的一种痛苦。

对内对外,有兼收并蓄的宽怀雅量,是中国文艺复兴的前提。

所谓民主,说到底就是自作主张、讨价还价。市场经济,也是对民主生活的一种训练。人们能DIY自己的经济、文化与生活,是民主得以实现的基础。

启蒙就是人类摆脱自己加之于自己的不成熟状态。所谓不成熟状态就是:我们在需要大胆运用自己理性的领域却接受别人的权威。

一些精英主义者常有一种致命的自负,就像在黑夜里打手电,他们不是谦卑地把光打到远处,照亮道路、田野与山峦,而是对着你的眼睛照射,告诉你这就是你需要的光明,舍此全是黑暗。此时,一个真实的世界在“启蒙者”的启蒙暴力下消失了,启蒙便沦落为一种偏见。

李慎之先生说“二十世纪是鲁迅的世纪,二十一世纪是胡适的世纪”。我的理解是,“二十世纪是流血的世纪,二十一世纪是流汗的世纪”。前一世纪是革命的世纪, 后一世纪是改良的世纪(我把它理解成真正的革命)。前一世纪风雨飘摇,终点回到了起点,基本上宣告失败,后一世纪需要大家的耐心,需要多一些坚定与坚守, 甚至包括必要的忍辱负重。不要像庸俗短视的革命家一样,盼着在有生之年看见革命的一切成果。

几年前,我第一次去海南旅行,当车子行驶在新 修的宽阔路面上时,我突然有一阵感动。我在想,我做了几年报纸,也写了不少慷慨文章,之于中国的贡献,其实还不如一位民工。他们虽然被泼上了廉价的污名, 不如精舍里的学者们高贵,但修出来的路都是踏踏实实,是可以看得见的。这种自责,一直延续到了今天,并有了下面的结论:我们这代人,与其拿着主义去“争夺 青年”,还不如脚踏实地,像民工一样一点一滴地建设。他们修筑的是中国意义上的“第三条道路”。

鲁迅和胡适不是一个境界。鲁迅是个坑,有人拿他来讲深度,讲的人多了,他就成了深渊,于是就来了帮热着血的,纷纷跑去玩蹦极。二十世纪的中国,就这样玩过头了。胡适是座山,中国要向前走,就得往上爬。

苏轼有一首情词《蝶恋花》同样与墙有关:“墙里秋千墙外道。墙外行人,墙里佳人笑。笑渐不闻声渐悄,多情却被无情恼。”在我看来,这首词更可以用来描绘一个 社会由封闭走向开放时的成长的烦恼。“墙里秋千墙外道。墙外行人,墙里佳人笑。”表明这是个“门半掩着”的半开放半封闭的社会,围墙虽然隔住了人们的身 体,却没有隔住心灵。与此同时,围墙仍然存在——墙外是走向世界的宽广通途,而墙内却是一幅象征动荡的秋千。当“笑渐不闻声渐悄”,没有人知道里面到底发 生了什么。假如院子里曾经住着一户恶人,那么种种未知的不确定因素,以及不美好的记忆与传闻,也难免会使过往的行人心生忧惧。

摘自熊培云“思想国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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